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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告人,我們?yōu)槟戕q護

2017年第11期    作者:文字整理:許 倩    閱讀 13,107 次

被告人,我們?yōu)槟戕q護

主持人:計時俊   上海律協(xié)對外宣傳與聯(lián)絡委員會副主任、上海華夏匯鴻律師事務所主任

嘉賓:王峰   上海律協(xié)刑事業(yè)務研究委員會委員、北京大成(上海)律師事務所合伙人

丁俊濤   上海律協(xié)刑事業(yè)務研究委員會委員、北京長安(上海)律師事務所律師

趙斌   上海曾鑑清律師事務所律師


計時?。焊魑幌挛绾?!今天召集大家是就刑事司法律師法律援助全覆蓋展開討論,希望各位從全局統(tǒng)籌的角度去考慮這項制度對于我們社會以及對法治進步的意義,并提出需要一些改進的地方。我們知道中國的刑事辯護率目前是比較低的,有些數(shù)據(jù)說30%以下,有些數(shù)據(jù)說20%(最近有數(shù)據(jù)說是在14%)。中國近年來被曝光的冤假錯案也證明缺乏律師的辯護或者不尊重律師的辯護意見,將會給刑事審判帶來災難性的后果?,F(xiàn)在我們國家注意到這個問題(刑事案件辯護率低下),所以試圖通過這樣一個刑事案件法律援助辯護全覆蓋的制度建設來提高刑事辯護的辯護率,能夠更好地維護犯罪嫌疑人或者被告人的合法權益。王峰律師請先談談您對這個制度的看法。

刑辯全覆蓋意義重大

王峰:這次全覆蓋的文件出臺確實就像剛才主持人所提到的,對于全社會而言具有非常重大的意義。我覺得這個意義可能體現(xiàn)在這么幾個方面:首先,因為這次全覆蓋是把所有刑事案子在一審階段的辯護全部納入到這個范圍之內。也就是說,今后在這些相關的試點城市,所有的刑事案子在一審過程當中都會有專業(yè)的辯護律師來為被告人進行充分的辯護,那么這部分試點地區(qū)的刑事案子的辯護率一定會在很大的程度上得到一個明顯的提高。剛才主持人也提到現(xiàn)在刑事案子的辯護率非常低,這是全社會比較普遍的一個現(xiàn)象,這次全覆蓋文件的出臺,包括今后的實施肯定能夠解決這方面的問題,從我們刑訴法本身懲罰犯罪的同時也要保障被告人的合法權益來說肯定具有重大的意義。另外一方面,如果對于刑事辯護進行全覆蓋,必然會把刑事辯護律師在刑事訴訟當中的作用,用一個放大鏡的形式把它推到了社會公眾的視野之下,這對于我們辯護律師今后在訴訟過程當中所發(fā)揮的作用可能會起到一個放大器的作用。所以我覺得從這個方面來講,對于辯護律師也是具有一定的重大意義。

 

計時?。航裉煸谧亩÷蓭熞彩情L期從事刑事辯護的。那你認為,是什么原因讓當事人或者被告人在審判當時不請律師?而我們現(xiàn)在一定要派個律師給他的話,他究竟是歡迎還是不歡迎?

 

丁俊濤:我是這樣理解的,就像剛才您問王律師的那個問題,這個刑事案件辯護全覆蓋,我認為有一個很重要的意義就是提高了大家的法律意識。就是讓大家對法律服務形成一種消費習慣,好比人生病了,首先想到的就是去醫(yī)院找醫(yī)生。如果說通過刑事辯護的全覆蓋,讓大家感覺到一旦面臨著刑事案件,首先想到的就是由刑事律師來提供這樣一個法律服務,應該是在觀念上有一個提高。原來很多的在押人員,他們?yōu)槭裁磳β蓭熖峁┓沼兴?span>“反感?我認為除了自身法律意識有待提高以外,還有很重要的一點就是他認為刑事辯護很可能是一種形式主義的辯護,無關緊要。此次辯護全覆蓋試點工作辦法的發(fā)布單位是最高人民法院和司法部,意味著司法機關和司法行政機關從國家的層面和高度強化了辯護律師在刑事案件里的作用。這樣對很多在押人員來說,不僅會認識到刑事辯護律師的作用,更能體會刑事辯護對于整個國家的法治建設來說也是大有裨益的。我認為法律意識提高了,接下來就是形成良性循環(huán),涉嫌刑事犯罪的人會更容易認可和接受辯護律師提供的專業(yè)法律服務。

 

計時?。阂驗槿采w,所以原來一些請不起律師的(被告人),現(xiàn)在都可以通過法律援助的方式來進行指派。那么原來一些請得起律師的,他也可能故意不請律師,等待法律援助指派。而在社會大眾心里面,也有可能認為有錢能使鬼推磨,老覺得我要付這個律師更多的律師費,他才會更盡力地幫我做事?,F(xiàn)在我不付律師費,或者進行法律援助的律師僅能拿到微薄的津貼,那他還會盡心盡力為我辯護么?而提供法律援助的律師實際上是出于一種公益性,按照職業(yè)道德而辦案。關于這點擔憂各位嘉賓想到過沒有?

 

丁俊濤:就像計律師剛才講的,我認為無利不早起是人之常情的一種思維方式。但是歸根結底,我認為還是這樣一個問題,就是全覆蓋了以后上去了,必須同步提高,兩者要相互促進,良性互動,不可偏廢其一,否則就會得不償失。對于司法行政機關、律師協(xié)會來說,我們一定要重視一個事情,就是一定要保障這個案件的代理律師法律服務的質量要非常之高,實施辦法里面也講到了對刑辯律師要進行培訓、激勵。我認為關鍵是在量鋪開了以后,更要注重律師介入的門檻問題。門檻高了,大家都會覺得提供法律援助的律師反而成了一個金字招牌,因為法律援助的律師是政府兜底的,既然政府提供法律援助律師給受援人,自然政府的威信起到了對法律援助律師背書的效果。所以解決受援人律師沒收錢,就不會提供好的服務的顧慮,根本的辦法就是政府要從全新的高度重視和強化法律援助律師的服務質量,扭轉受援人的錯誤觀念,有利于刑事辯護全覆蓋的推廣,也能真正實現(xiàn)這個制度的價值。

計時俊:我記得這些年我們上海市對于法律援助案件一直有一個評估體系,每年我都收到法律援助中心要求我審核法律援助案卷并給予打分的要求。我想,如果我們能把這個法律援助案件質量評估體系持之以恒地堅持下去,對法援案件質量進行把控,對優(yōu)秀案件進行宣傳和表彰,既能向社會展示律師的作用,也能夠激勵律師。

 

趙斌:近年來,法律援助中心一直對我們援助律師辦案規(guī)范有更高的要求,在援助案件數(shù)量不斷增長的同時,辦案質量同樣是法律援助最注重的。前面就提到了,有時候援助律師給大家的印象就是,援助律師不收當事人錢,而且都是青年律師在辦案,辦案精力和能力都有限。另外還有人覺得都在為辦案機關辦事……我覺得這都是些對我們提供法律援助律師非常負面的印象。有時候我開完庭,當事人家屬甚至是檢察院、法官會問我:你是法律援助律師嗎?他們的質疑包含了兩層含義,一是他們對我們援助律師的期望值較低,認為我們應該是走過場的,而不會跟檢察院針鋒相對;而另一層則是對律師的辯護效果、辯護能力的肯定。我相信,隨著這個制度的推行,在給援助案件數(shù)量帶來增長的同時,也會對援助質量提出更高的要求。

 

計時俊:追求公平正義是每一個律師的夢想,我們并不會真的因為錢多錢少,而不去追求案子的公平正義,這是我們的職業(yè)道德問題。這個全覆蓋實際上是要求律師提供法律援助。例如,就是一審過程當中,同案犯中有幾個請了律師,有幾個沒有請律師。在過去沒錢就自己辯護,而現(xiàn)在如果你不請,那國家會派律師,還可以指定辯護律師來幫你辯護,這個行為是通過法律援助的行為來做出。趙斌律師在法律援助的行業(yè)里面做了很久,也做了很多法律援助案子,你認為這個制度推行以后,會不會因需要法律援助的案子井噴而讓法援律師力不從心?

 

趙斌:一定會有影響。據(jù)我了解,法律援助案件這兩年的數(shù)量實際上已經(jīng)在迅速攀升。我本人經(jīng)常辦理黃浦區(qū)的援助案件。據(jù)我了解,去年黃浦區(qū)法律援助刑事案件三個階段(偵查、審查起訴、審判)全年的數(shù)量大約是在300多件,其中審判階段數(shù)量在200多件,今年到目前為止,已經(jīng)有600多件,其中法院階段有300多件,數(shù)量還在增加中。法律援助中心以及援助律師的工作壓力不斷增大。大家知道我們援助案件的援助律師,主要成員還是青年律師,當然也會有個別的骨干律師會參與到當中,但實際上我們的人數(shù)不是特別多。一旦這個全覆蓋制度全面實施的話,這將是對法律援助工作體量的極大考驗。

律師準備好了嗎?

計時俊:我們律師是否已經(jīng)為這一制度的全面實施真正做好了準備?我們律師要為這些全覆蓋的案子增加人手去提供辯護,而且相對于之前的故意傷害、搶劫、盜竊等通常的法律援助暴力犯罪案件來說,案件的類型多了很多。這樣對刑辯律師來說,究竟是春天來了,還是更嚴苛的冬天來了?

 

王峰:我覺得刑辯全覆蓋對于所有的律師而言,既是一個機遇,同時也是一個挑戰(zhàn)。為什么說是機遇呢?因為刑辯全覆蓋,對于律師而言,刑事辯護案件的數(shù)量一定會大幅度提高。原先可能有很多律師需要花大量的時間和精力去找案源,那么這部分的精力可能接下來會有所降低,因為大量的案子等著律師來辯護,市場擴大了很多。但是,另一方面,這部分的精力省下來之后,就需要我們律師要把更多的時間投入到對于案件本身辯護工作的質量上面,業(yè)務能力需要得到進一步的提高。否則案子的數(shù)量增加了,但是專業(yè)技能無法提供保證,勢必會降低每個案件的辯護質量。所以對于律師而言,這既是一個機會,同時也是一個巨大的挑戰(zhàn)。

 

計時俊:也就是說,數(shù)量和質量我們要齊頭并進,不能夠因為數(shù)量增加了,我們把質量降低了。如果質量降低了,以后會有更多人將不選擇律師。只有數(shù)量和質量雙保證,才能夠真正體現(xiàn)出這個制度的好處。但是這樣的一個制度,如果僅僅讓一些涉世不深的青年律師去參與,而更多的案子又相對復雜的情況下,究竟是合適還是不合適?如何能吸引更多的資深律師或某一犯罪類型辯護(比如職務犯罪、比如毒品犯罪)的專家加入法律援助的隊伍呢?

 

丁俊濤:談談我的看法。現(xiàn)在關于刑事案件的法律援助,我記得在2013年的時候,上海有一個關于刑事案件法律援助的實施辦法,這里面講到一個問題,就是計律師剛才提到的,即如何保障法律援助案件的質量問題。保障的方法主要是對法律援助律師的執(zhí)業(yè)年限進行一個規(guī)定,如果是普通刑事案件,要求援助律師的執(zhí)業(yè)年限在三年以上,且以刑事辯護為主業(yè);同時對于受援人有可能判處無期徒刑或者死刑的案件,要求執(zhí)業(yè)十年以上的刑事辯護律師為其提供法律服務。我還想談一個問題,就是剛才計律師提到的,刑事案件辯護全覆蓋對于我們執(zhí)業(yè)律師來說,是好事還是壞事?我認為是好事。我是這樣理解的,就像原來全國統(tǒng)計的刑事辯護率可能在30%以下,刑事辯護全覆蓋就意味著政府托底,在審判階段刑事辯護率一下子達到了100%。在政府托底的情況下,如果家屬再去花錢聘請辯護律師,就跟原來的情況不太一樣了,為什么?因為國家免費為受援人提供辯護律師,這種情況下,家屬如果再去花錢聘請商業(yè)的律師,就意味著家屬第一在法律觀念上,能認識到律師的重要性;第二,這種客戶從經(jīng)濟層面考慮有更好的購買力,屬于優(yōu)質客戶。所以我認為這個制度實行了以后,有利于刑事辯護律師階層分化的速度,會讓優(yōu)秀的刑事辯護律師更容易脫穎而出,正所謂研究創(chuàng)造價值,在專業(yè)研究方面專精細深透的律師,會更有市場,更容易取得重視法律服務的客戶信賴和認可,會催生出一大批專業(yè)精良的刑辯大律師,律師費收入方面也會更有經(jīng)濟效益,反過來促進刑辯律師的良性可持續(xù)發(fā)展。

 

計時俊:其實從我自己做刑事辯護或者做法律援助這個角度,發(fā)現(xiàn)有高水平的律師參與辯護,其他律師的辯護水平都會水漲船高,就是都會超水平發(fā)揮。如果說一個三個人的共同犯罪案件,假設只有一名被告人委托了律師辯護,其他兩個沒有獲得有效辯護,那位律師就有種缺了翅膀的感覺。但是確實也如你所說,也有可能會有一些人覺得反正政府兜底了,就不請律師了,這就違背了法律援助的一個原則,那么法律援助本來針對的是哪一個群體?

 

趙斌:法律援助針對的群體主要是經(jīng)濟困難人群,原先提供法律援助的方式主要是兩種,一種是當事人或者是當事人的家屬到法律援助中心來申請,援助中心一般都要求他們提供經(jīng)濟困難的證明;另外一種就是辦案機關,即檢察院、法院向援助中心提出給嫌疑人、被告人提供法律援助的要求。這次全覆蓋制度實施最主要的一個變化,就是改變了獲得援助的方式,即只要被告人沒有聘請律師的,全部由法院主動向援助中心提出法律援助的要求。這從最大程度上避免因為被告人及其家屬不知道法律援助,而錯過獲得法律援助的機會。

刑辯全覆蓋能否再往前一步?

計時俊:但是現(xiàn)在我看到是,這個制度只規(guī)定了審判階段每個被告人必須有辯護律師,而審判之前的偵查階段以及審查起訴階段是沒有要求全覆蓋的,這樣的安排是否會有遺珠之憾

 

王峰:我們現(xiàn)在長期做刑事辯護工作會發(fā)現(xiàn),一個刑事案子在偵查階段和審查起訴階段,實際上律師的作用是非常重要的,所以我們現(xiàn)在通常說刑事辯護的工作并不僅在法庭上,而是已經(jīng)推到了法庭之前。要使被告人得到有效的辯護,必須非常重視庭前的辯護,但是這一次全覆蓋的方案只覆蓋了審判階段,偵查階段和審查起訴階段目前還不能夠做到全覆蓋,但是這兩個階段律師的作用又非常重要,所以這個可能是這次全覆蓋文件存在的缺陷之一。但是,因為現(xiàn)在國家在推進以審判為中心,推動庭審的實質化,從國家層面的頂層設計的角度可能是希望從根子上面、從庭審的角度出發(fā),先一定程度上解決這個問題,然后通過這個切入點再逐步把刑辯全覆蓋推動到前面兩個階段,我相信這還是有一個過程。

 

趙斌:接著前面王律師說的,由于近年來公安機關、檢察院以及法院一直積極地與法律援助中心溝通與合作,落實司法改革試點工作,我們援助律師通常是能較早地接觸刑事司法改革試點的。前兩年我們就已經(jīng)開始了偵查階段和檢察階段的試點,比如,逮捕訴訟化審查制度,這是一項對于人權保障非常重要的制度。就是公安機關在對嫌疑人采取刑事拘留措施之后,一般要在30天之內向檢察院報捕,由檢察院的偵查監(jiān)督科來決定是不是批捕。這個逮捕訴訟化審查制度現(xiàn)在也是要求法律援助律師或者值班律師來介入,并要求檢察院在決定是否批捕之前聽取律師意見。另外在檢察階段,正在試點認罪認罰從寬制度,這也是一個保障人權的措施,這要求值班律師或援助律師在認罪認罰具結的過程中做見證,在見證的過程中,我們需要盡力去判斷檢察機關在定罪量刑中是不是有問題,有瑕疵,可以及時發(fā)現(xiàn)問題及時踩剎車。

 

丁俊濤:這次刑事案件辯護全覆蓋,其實有一個大背景就是防止冤假錯案,最近幾年全國糾正了好幾起重大的冤假錯案,媒體傳播迅速,民眾反響強烈,就是基于對防止出現(xiàn)冤假錯案的重視,2016年兩高三部出臺了關于推進以審判為中心的刑事訴訟制度改革的意見。今年又進一步提出了刑事辯護全覆蓋,強調了刑事辯護律師的作用,更把保障被告人的訴訟權利放在重中之重的位置,這個制度與去年的以審判為中心制度是一脈相承的,目的就是為了防止冤假錯案。剛才王律師和計律師都提到一個非常有意義的問題,就是刑事辯護全覆蓋在司法進程中,是否可以往前進一步推進的問題。一個完整的司法流程包括:偵查階段、審查起訴階段、法院階段。案子一旦到了法院階段,雖然強調以審判為中心,但是這個階段進行糾錯,承辦法官壓力最大、難度更高、成本也最大。所以這個全覆蓋如果往前推進的話,就像剛才趙律師講到的,如果一個案子在公安階段辯護律師就發(fā)現(xiàn)了問題,那么可以通過申請取保來達到糾錯的目的,這名嫌疑人到法院階段一般情況來說是判緩刑或者說案子可能根本不會起訴;還有就是如果嫌疑人已經(jīng)被逮捕了,辯護律師發(fā)現(xiàn)案子有問題,可以通過羈押必要性審查的方式進行糾錯,由檢察院的刑事偵查檢察部門來作出決定,建議偵查機關變更刑事強制措施或者撤銷案件;如果案件已經(jīng)到了審查起訴階段,辯護律師發(fā)現(xiàn)有問題,可以通過不起訴律師意見書的方式與承辦檢察官溝通,達到幫助承辦檢察官一起發(fā)現(xiàn)問題,對嫌疑人作出準確的起訴或者不起訴決定。所以,如果刑事案件辯護全覆蓋制度能往前推進到審查起訴或者偵查階段,該制度的意義為更加重大。

刑辯全覆蓋須加強保障律師執(zhí)業(yè)權利

計時俊:各位說得非常有道理?,F(xiàn)在在中國,法院宣判無罪的比例只有萬分之五到六左右,但是在審查起訴階段或者偵查階段直接不立案或者是審查起訴階段不予起訴或者撤案的案子占比30%—40%多。所以如果我們能夠把法律援助的辯護全覆蓋再向前推前兩步的話,在某種程度上來說無罪辯護率就高了,那么也就更進一步地走向了司法公正。這樣的社會意義會更加顯著。所以我跟大家的心情是一樣的,希望通過這樣一個試點能夠實現(xiàn)真正意義上的全程辯護全覆蓋

當然,我們也看到,為了保障這個制度的實施,除了對律師的業(yè)務能力的提高有所要求外,還有就是法院要保障律師的辯護權。

 

王峰:是的。首先最近這幾年國家層面也出臺了很多的規(guī)定,就是如何來保障律師的執(zhí)業(yè)權利,從這些文件的出臺本身就能夠說明國家也越來越重視對于律師,尤其是辯護律師執(zhí)業(yè)權利的保障。律師權利的保障其的最終目的還是為了防范冤假錯案的發(fā)生,保障被告人的合法權利。如果在法院階段切實做到庭審實質化,以審判為中心,在審判階段能夠做到切實地保障律師的辯護權,使每一個被告人都得到非常充分有效的辯護,今后對于公訴機關和偵查機關,就勢必會面臨在庭審當中敗訴的法律風險。如果在審判階段通過刑辯全覆蓋和庭審實質化能夠把律師的辯護作用發(fā)揮到極致,我認為勢必會影響到前兩個階段對于律師辯護作用的看法,司法工作人員一定會覺得如果在這兩個階段我們不能夠充分聽取律師的辯護意見,有可能在后面的審判階段被法院判無罪,那他的風險就更大了。所以我覺得可能是通過由后往前推動的一種方式來推進律師在整個刑事訴訟三個階段當中發(fā)揮重要作用。

 

計時?。汗矙C關查明案件事實,檢察機關是根據(jù)案件事實來衡量是否構成犯罪并提起公訴法院通過審判就罪與非罪、此罪或彼罪、如何量刑進行判決?,F(xiàn)在我們如果僅在審判階段就案件事實與罪名提出了異議,那某種程度上增加了有效辯護的難度。

丁俊濤:律師辯護權的保障應該分為很多方面,就像剛才我們聊到的,現(xiàn)在案件的刑事辯護全覆蓋以后,律師的介入都是案件已經(jīng)到了法院階段。所以我認為對律師執(zhí)業(yè)權利的保障,最終目的也是讓這個案件的辯護能夠取得一個實質性的效果。為了達到辯護效果,前提要解決閱卷問題,閱卷的效率問題和完整性問題都會影響到律師辯護的實質化效果。辯護律師代理一個完整的刑事案件,分為公檢法三個階段,審查起訴階段上海檢察系統(tǒng)是通過光盤的方式讓辯護律師閱卷,該閱卷方式高效便捷。但是到了法院以后可能面臨著很多卷宗材料,而且法院沒有直接給光盤的工作習慣。所以我認為在這樣的情況下,是讓法院延續(xù)借鑒檢察院給光盤的閱卷方式,或者是給律師充分的時間來閱卷,這種保障辯護律師高效拿到全部卷宗的做法,是保障律師執(zhí)業(yè)權利中最核心最基礎的一項民心工程。因為公安和檢察院兩個階段沒有介入,時間上對一個案子的辯護準備本來就不充分。如果法院階段拿到的卷宗不完整或者不及時,都會影響一個案子有效辯護的效果。

 

計時?。哼@倒也是。因為現(xiàn)在刑事辯護案子越來越多,法律援助案子越來越多,而我們承辦法律援助的律師數(shù)量并沒有因此而產(chǎn)生井噴的情況下,讓每個法援律師放棄研究案情的時間去復印幾十本乃至上百本案卷,那時間成本實在是太高了。我們可以就至少法律援助案件,為了閱卷的方便,與法院協(xié)商來提一提這個問題,讓法庭與檢察院保持一致,提供光盤刻錄,節(jié)省大家的時間。

 

丁俊濤:剛才王律師講到庭審實質化問題,我深有感觸,還有些補充。很多案件在法庭辯護的時候,法官可能對這個案件有了自己的思路和觀點,也就是先入為主,在法庭上律師可能很難充分發(fā)表辯護意見。有一些案件可能在辯護的時候法官會說,簡要發(fā)表相關辯護意見,庭后遞交書面辯護詞。就像證據(jù)的開示在法庭,對案件的充分合理的辯論更要在法庭,在法庭上讓辯護律師充分發(fā)表對案件的辯護意見,這種給予辯護律師的充分辯護權也是對辯護律師執(zhí)業(yè)權利保障的應有之意。關于判決書,一個律師做無罪辯護侃侃而談,可能寫了幾十頁辯護詞,擺事實講道理,頭頭是道,面面俱到。然而法官在判決書里可能只寫一句話辯護觀點于法無據(jù),不予采信就把辯護律師打發(fā)了,辯護律師都無法理解法官的裁判要旨,被告人如何能服判呢?所以我認為法官在寫判決書的時候應該將辯護意見寫進去,充分說理體現(xiàn)在判決書里,如果法官不支持,為什么不支持?進行有理有據(jù)的剖析,這樣也是法律職業(yè)共同體一種良性溝通的方式,這樣的話對于辯護律師是一個交代,那么辯護律師對于受援的當事人或者家屬也都是一個很好的交代。

 

趙斌:就像前面主持人說的,這個全覆蓋辦法,我仔細解讀了一下,可以分成三個部分,第一個部分是建立了一個刑事辯護全覆蓋的制度以及各部門的協(xié)作機制。第二部分是要求法院給對律師辯護權、執(zhí)業(yè)權利的保障。前面王律師提到諸如閱卷權等形式上的保障,丁律師提到了實質上的保障,比如法院應當在判決書里面完整評價律師的辯護意見。這個辦法第三部分是對我們律師執(zhí)業(yè)規(guī)范的要求,包括對律師的監(jiān)督。從第一部分來看,實際上是從辯護率即數(shù)量上進一步提高司法公正性,而第二、第三部分實際上是從提高辯護質量來促進司法公正,這對法院和我們律師都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計時俊:要讓這個制度能夠真正落地,就不僅要做到全覆蓋,為被告人的合法權益辯護,還要求提升律師本身的素養(yǎng)。我們的專業(yè)水平如果不提升,這個制度遲早會毀在我們手上,所以這個制度其實影響最大的就是律師。人們能不能相信通過這樣的制度能夠追求到最大的公平正義,也就在于律師。但是在很多地方實際上律師并不多,專業(yè)的刑辯律師更少,該如何進行全覆蓋呢?

 

王峰:這就回到剛才前面提到的一個問題,就是如何通過提高律師的專業(yè)水平來使得全覆蓋的辦法能夠發(fā)揮本身應有的作用。一方面是前面丁律師已經(jīng)提到的建立律師庫,對于律師提供辯護應該設置一定的門檻,比如說要達到什么樣的專業(yè)水平,或者說從事多長時間的刑事辯護工作,才能夠被納入到刑事辯護律師庫里邊來,這是一個方面。另外一方面,我覺得從司法局或者全國律師協(xié)會層面,可能要加大對于律師的培訓力度,這個培訓主要就是針對律師在刑事辯護工作各方面的專業(yè)技能要進行非常系統(tǒng)全面而且深入的培訓。同時通過這種培訓,以及通過和司法機關共同交流,打造一個真正意義上的法律職業(yè)共同體。因為律師本身如果業(yè)務水平得到了提高,那么在檢察官、法官心目當中的形象也會得到提升,這樣才會促進整個法律職業(yè)共同體有一個共同的話語平臺,來理性地探討刑事案件。

 

計時?。簞偛耪勀敲炊?,都是希望這個制度能夠落地,發(fā)芽生根,真正向良好的方向發(fā)展。但你們有沒有考慮過假如這個制度不能落地,不能完全貫徹,或者貫徹完了以后,不能達到這個制度所要達到目的的時候,會對我們追求司法正義的決心有怎樣的一種打擊?以及如何可能才能夠避免?

 

王峰:我覺得這個當中有非常重要的一個關鍵性問題,可能需要我們全社會來關注。因為現(xiàn)在全覆蓋只是把律師辯護的范圍覆蓋到所有的案子在一審階段,但是覆蓋只是解決問題的第一步,隨之而來的第二步,就是律師真正在審判階段所提出來的這些辯護意見在多大程度上能夠得到法院的采納。因為如果大量的辯護意見得不到法院的采納,一方面對于法官來講工作量增加了,因為所有的案子都要有律師,但同時律師的辯護意見又不能夠得到有效的采納,大家又會覺得請了律師和不請律師沒有差別,還浪費了時間。這就回到剛才兩位律師都談到的一個問題,就是在保障律師執(zhí)業(yè)權利當中,現(xiàn)階段可能往往都停留在一些程序性的保障,比如說保障律師的會見權,保障律師的閱卷權等等。但是現(xiàn)在我們覺得更加要重視保障律師辯護意見得到采納的實體性權利的保障。如果律師的辯護意見得不到采納,我們花了大量的司法資源來投入到審判階段的工作,但是實際上對于最終的結果又形成不了任何影響,律師的作用也發(fā)揮不了,這樣全社會可能對于律師的作用又會打一個問號,這又會影響刑辯全覆蓋辦法的初衷。

 

計時?。浩鋵嵕褪菍Ω鞣矫娑继岢隽烁叩囊?。今天聊得非常的開心,聊得很透徹。大家從法院的角度,從律師本身的角度,從社會公平正義的角度都做了一些總結,那么我們希望這樣的一個制度,能夠真正地推行下去。也從提高律師執(zhí)業(yè)水平的角度,能夠提升檢察官、公安人員以及法官整體專業(yè)水平,能夠讓人權保護和司法正義的光芒照耀到每個人。謝謝三位嘉賓!

 

(本文內容根據(jù)錄音整理,系嘉賓個人觀點,整理時間:201711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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